真•年更人

【枭羽】错位(3.9w一发完)

summary:

《我就眨个眼怎么变成幽灵了算了这不重要所以我老婆呢》by迪卢克

 

采用崩坏与原神是统一世界观的假说,天理=崩坏,维系者=律者。坎瑞亚与七国联合对抗天理。

warning!本文含有:少量情窦初开(?)有点迷糊的老爷、袒露真心的凯子哥。含大量私设及微量战损。含转世梗但枭羽未转世。含旅行者友情向。含莫名其妙的鸡汤。含大量极其、极其、极其矫情的废话!

是弱智狗血文学(捂脸)小学生文笔,ooc逻辑死bug一堆。是he,文章节奏较慢,中后期才开始有波澜,如果能耐心看到最后的话真的感激不尽!但说实话从这么长的预警上就可以看出这篇写的很烂希望大家不要看(真挚)

 

 

00

 

那是,只看一眼就足以震慑魂魄的火红。

 

活动中的火元素凝结点并不缺少红。然而,那束在脑后、散于双肩的颜色,足以让涌动的岩浆失了狰狞的气势,让溅射的火星都显得缺些灼热。

 

那是鲜血、玫瑰、战旗和晨曦。

 

那是一切最纯粹的红的总和。

 

他立于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背对着我,望向脚下翻滚搅动着的岩浆。滚滚灰尘团簇着涌向天际,却丝毫沾染不了他夺目的发色。高温扭曲空气,山石流动起来,他的背影就像一簇跳动的火苗,在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中燃烧。

 

下一秒,不带丝毫犹豫地,他纵身一跃。

 

 

疑惑的呼喊在瞬间被撕扯成走调的尖叫,卡在我干涩的喉咙中;猛然向前伸出右手,却只能看见那抹红色从指间滑落沉没。

 

——那份如同高空坠落般的心情,即使在十年后的现在、我写下这份手记时,也鲜明得触手可及。

 

我叫空,一名冒险家。此刻,那个站在外围大声呼喊着的青年,就是十年前的我。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生命的轨迹被彻头彻尾地改变了。一场奇妙的旅程,一段尘封的历史,都在那一跃之后,于我眼前缓缓揭开。

 

 

 

 

迪卢克:

 

最近过得如何?我刚到目的地两天,还没熟悉完新环境呢。你看,我这么勤快地给你写信,是不是很感动?

 

啧,我已经能想象出你垮着个批脸的样子了。

 

行啦,说说我的现状。坎瑞亚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破败,看来这十几年它们发展得相当不错。我也没什么事干,就坐在个宫殿里看一堆毛团滚来滚去,顺手批几份文件,可以说是清闲得过分。哎呀,这可比骑士团的工作好多了,回头仗打完,真该让琴团长来看看。

 

“身处高位,别这么不正经”——你绝对会这么说吧。不过你即使不爽也打不到我,气不气?

 

哈哈。

 

总之,我这里现在一切安好。不知道王子有没有假期……我想应该是有的吧。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溜回去。

 

写到这里,突然就想来杯酒了。坎瑞亚的酒会是什么味道呢……?

 

(一小时后的补充:我不该期待的……救命……)

 

 

凯亚

 

 

 

 

01

 

“喂——!”

 

“有人吗————!”

 

已经前进到极限了,我想。汗水顺着发丝滴落,我拼尽全力大吼着,声带震得生疼,喉咙里涩得像是含了口沙。

 

——没有回应。

 

撑着膝盖喘口气,我继续喊了起来。不远处,纵横交错的流体织成一张发光的网,围成一圈,嵌在那块岩石周围。

 

高温,火星,碰一下就可能会伤残的岩浆,粘稠到近乎实质化的空气——真的可能会有人站在那里吗?我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在五分钟徒劳的呼喊后,我猛地呛了进一口混着灼热灰尘的气体。受尽折磨的嗓子终于罢了工,我狼狈地咳嗽着,视野环绕着火山口震动起来,冒出星星点点不符合世界色调的白。

 

再向上绝对是不可能的。所以,刚才那幅景象,可能是我眼花的结果吧?

 

即使那真的是个人,看现在的情况,他也应该已经……

 

心脏的热度渐渐冷却,我呆呆地站在原地。

 

那抹红色模模糊糊地在脑海中重现,削弱了逼人的热浪,掩盖了耳畔接连响起的巨响。一股茫然的无力感缓缓流遍血管。许久,我缓缓抬起胳膊,擦一把汗,抿抿唇,转过身。

 

然后。

 

我看见了一双火红的眼睛。

 

“……”

 

我盯着火红头发的男子,面无表情地抬手,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把。好像不疼。加把劲,再来一次。啊,疼了。

 

红发男子沉默地注视着我。半分钟后,他轻咳一声,开口道:“你好。”

 

“…………”

 

声音很好,礼仪很好,衣着很好,相貌很好。

 

“我确实不是人类。”

 

好你大爷。

 

 

 

 

迪卢克:

 

我放弃了。那几个深渊法师一直说我不该不务正业巴拉巴拉的,就是不肯派人送信。好嘛,看来王子只是个移动花瓶,摆着好看就够了,到正事上比巴巴托斯还遭子民嫌弃!

 

哦对巴巴托斯已经掉马了。

 

不过我有了个新点子——把所有信都存起来。坎瑞亚科技发达,我就找了个看起来挺结实的盒子,把信都放进去了。薄薄的一摞纸,跟周围厚厚一层金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这里面装的可不是什么国家机密,只是一个无聊得长蘑菇的人的自言自语罢了。

 

那么,等到我写了足够的信后,我就会把这个盒子当做礼物送给你。你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凯旋回家,把一块铁砰地砸到桌上,看这是我对我亲爱的义兄的思念!哈哈哈哈。

 

就这么单方面约定好了!

 

 

凯亚

 

 

 

 

02


大约九十多年前,天理陨落,战争为这片土地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元素力在野外凝结得较战前更多,形成的地貌十分危险,是高级冒险家也要谨慎应对的存在。

 

但……

 

我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形物体。

 

这怎么看也不可能是爆炎树啊???

 

以普遍理性而论,眼前的这个……人,确实有着相当卓越的外貌。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红发、与发色相衬的瞳,还有白皙的皮肤、刀刻般的面部线条,共同组成了他热烈又冷淡的样貌。白衬衫、黑外套,远看不觉惊艳,可一旦仔细观察那衣摆的皮草、金属的配饰与暗金色的流苏,便能品出几分令人望而却步的高贵。

 

可是……我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此刻,逆天的颜值只会显得他说出的话更加离谱。

 

据他所说,他是曾经参加了天理之战的人,死后灵魂不知为何在近百年后、也就是最近苏醒,且能化为与真人无异的实体。他需要火元素来维持存在,这就是他刚才跳进岩浆的原因。

 

“明白了吗。”耐心地解释了一遍之后,他问。

 

我木然地点点头。

 

完全没明白。

 

喝一口水壶里的水,我试图冷静地思考一下。火山滚烫的气体好像还在我脑袋里打转,把我的思绪搅成一锅粥。

 

这不是梦,我想。因为方才回程的时候,如果没有他时不时拽我一把、挡我一下,我绝对不可能毫发无伤地回到帐篷边。

 

我回忆起他拉住我时,小臂上传来的异于常人的温度。

 

所以,这位红头发先生,大概、可能、或许,真的是一位善良的幽灵吧。

 

“咳,那……这位先生,首先,谢谢你刚才的帮助?”我努力用感谢引出话题。

 

“无妨。你因为想救我而进入险境,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然后感谢被他淡淡地抛了回来。

 

“啊哈哈。”我干笑两声。

 

于是场面就恢复到了大眼瞪大眼的诡异状态。

 

这位幽灵先生似乎不善言辞。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我,明明是没有多少压迫力的表情,却让我脑后冷汗直冒。

 

而且,不知为何……

 

看着那双沉着暗红的眼睛,某种莫名的……熟悉感,便会像水泡浮上浅海一般,在我心中冒头。

 

大概是太过紧张、出现幻觉了吧,我想。

 

“唔……初次见面,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我强行按下满肚子的疑问,抬头看向他,“我叫空,家住在璃月,目前是位冒险家,现在是在……怎么说呢……因为参加了冒险家协会的探索活动,所以现在在蒙德野外取材,不,收集资料,嗯……就这样。”

 

“空。”他自言自语似地重复了一遍。“好名字。”

 

“呃,谢谢?”

 

我半是紧张半是难为情地挠挠头。

 

不过,值得庆贺的是,我结结巴巴的自述似乎拉近了我与这位幽灵的距离。他主动开口问道:“方才你提到冒险家协会,可以详细介绍一下吗?”

 

好耶,话题可以继续下去了!我连忙清清嗓子,开始讲述。

 

“冒险家协会以前是以蒙德为本部,遍布七国的组织……您应该知道吧?”

 

红发幽灵点了点头:“我对天理战争前的冒险家协会也算熟悉。”

 

“呼,那就好解释多了。”

 

“天理一战之后,璃月成为了最适合幸存者生活的地方。不只是因为宜人的气候,更是因为在战争中岩神倾尽一切的保护。所以,战争刚结束时,人们就在璃月定居了下来。冒险家协会也逐渐重新聚集力量,把本部设置在璃月,致力于对世界废墟的探查与研究。”

 

“不过,由于天理的重创,协会的规模小了很多。而且……”

 

我无意识地咬咬唇,最终无奈地笑了笑。

 

“……在那之后,冒险家协会发展得并不是很好。”

 

红发男子扶着下颌,若有所思,或许是在回忆自己时代的盛景吧。

 

“算了,不说这个。”我摆摆手。

 

“目前我们的任务,就是探索被天理毁坏的区域、绘制新的地图、寻找古董——不要误会,我们可不是盗宝团,所有发现都是要上交的。百年过去,人类的足迹已经几乎重新遍布提瓦特,除了战中损坏最为严重的地区——”

 

“——也就是,作为与天理决战地点的,旧日的蒙德。”

 

“这就是我被派来这里的原因。”

 

短暂的沉默。

 

“这么说,你是第一个到达这里的冒险家?”红发男子开口,语气不见波澜。

 

“嗯?不不不,”我赶忙摇摇头,“虽然我是有高级冒险家的名头,但蒙德边境已经被一位前辈探索过了。就在去年,前辈从蒙德回来,绘制出不完整的第一版地图,交给我,希望我能继续探索。”

 

“……他没有完成旅行吗。”

 

“嗨呀,”我没注意到幽灵有点诡异的语气,“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前辈明明对探索有比我还大的热情,却一直坚持说自己看到了——”

 

啊。

 

等等。

 

——等等等等。

 

前辈讲给我的故事渐渐浮现在脑海。虽然细节已经模糊,但,那个名字,依然清晰无比。

 

然后,我心里有了一个恐怖的猜测。我猛地抬头,盯着红发幽灵的脸。

 

束起的卷发。暗红的瞳。黑与金的衣。沉默而冷淡的气质。

 

很像,我有些痴呆地想。

 

真的很像。

 

“去年,我的前辈回来时,说……”——救命为什么我的声音像是在梦游一样——“他在蒙德遇到了一个红头发的火元素幽灵。那幽灵一看到他就冲过来,抓着他的手腕问了一堆问题,然后又毫无征兆地爆出一团火焰消失……前辈吓晕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幽灵已经不见了。”

 

“而且,”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他说,那个有着火红头发的人,很像蒙德晨曦酒庄最后的庄主,迪卢克·莱艮芬德。”

 

原本只是尴尬的氛围在这一刻几乎要凝固成实质。我心虚地避开了那人的眼睛。

 

“——但是,我觉得他只是在开玩笑!”我唰地一挥手,“前辈虽然总是热情满满,胆小却也是出了名的。更何况,碰到名人这种情节也太扯了!所以我觉得他只是在逗我而已,哈哈哈……哈……”

 

我僵硬的笑声回荡在安静的空气里。哈了几下,艰难地再哈几下,终于在看到红发幽灵表情的瞬间没了声音。

 

他的眉毛下垂了两个像素点,像是无奈。瞳孔双双右移了三个像素点,像是尴尬。

 

一言难尽地,我从他一言难尽的表情变化上读出了一点一言难尽。

 

“……”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蒙德。神啊,我在心底哀嚎,如果我有罪,请让我同时面对六个纯水精灵,而不是面对一个疑似巨佬的——

 

“……咳。”

 

像是忍受不了沉默的气氛,幽灵轻咳一声。

 

“等你回去之后,可以替我说句对不起吗。”

 

“………………”

 

 

 

“……迪卢克先生。”

 

“嗯。”

 

“这里之前的爆炎树呢。”

 

“消灭掉了。”

 

“……”

 

“我没料到有人会来。如果你有树脂的话,地脉之花在——”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啊,提瓦特的夜空今天也是如此的美丽。这真是太棒了,我逐渐理解一切。

 

妈妈,我痴呆地想,

 

我的阳寿还有几年?

 

 

 

 

迪卢克:

 

今天我试着自己调了调酒,味道……差强人意。坎瑞亚一株蒲公英都没有,看来,我要暂时和我心爱的午后之死说再见咯。

 

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后悔自己没有学会调酒。再看看你,一个那么会调的酒庄老板竟然不喜欢酒,真是糟蹋了你的天赋啊。没办法,只能等我回去之后稍微帮你喝一点喽。

 

啧,坎瑞亚快点放假吧。

 

我已经开始想念你和你的酒了。

 

 

凯亚

 

 

 

 

03

 

“所以,您真的是迪卢克·莱艮芬德先生?晨曦酒庄的庄主,曾经带领蒙德第二军团对抗天理,凭一己之力斩杀一名岩之维系者——”我顿了一下,“——的英雄?”

 

“已经过去了。”迪卢克语气淡然,“叫我迪卢克就好,不需要用敬语。”

 

“哦、哦。”

 

一滴冷汗从我额角滑落。

 

天啊,我在心底不断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天啊。

 

功绩足以被印在教科书上的英雄就在眼前。我该怎么做?向他表示感谢吗?

 

我对历史的了解确实比常人稍多一点,对突发事件的适应能力也要略强。可是,谁想得到书上的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啊!而且——

 

指尖微微嵌入掌心。

 

而且,坦白讲,越是深入被印在纸上的历史,在面对废墟时,某种……不协调感,就会越深刻。

 

我曾不止一次经历过这种不协调感。读过书籍上对某地繁荣的描述,抬头便要直面连片的废墟,除了痛心之外,这种感觉,也会悄悄在我心底冒头。迷茫?悲哀?我说不清楚。它像一颗小小的、没有棱角的石子,平时不觉异常,一旦按到,便会硌得一小片皮肤陡然一酸。

 

“空。”

 

“诶?”我慌忙把自己的思绪从沉思中拔出。

 

“你是要探查蒙德对吗?”

 

我忙不迭地点头。

 

迪卢克垂下眼帘,细密的睫毛犹如鸦羽,半遮住红色宝石般的双眸。有些忐忑地,我凝视着他。

 

忽然间,我想到了什么。蒙德,旅行——一个念头闪电般地划过我的脑海。

 

我刚要开口,却被迪卢克抢了先。

 

“我有一个请求。”

 

青年声音沉静,如同经由岁月酿造的酒。

 

“当我第一次苏醒时,我就打算返回蒙德城。然而,维持实体要消耗大量的火元素,没有他人的帮助,极易出现意外。”

 

“何况,战争彻底改变了蒙德的地貌。我已经认不出回城的路了。”

 

“我会为你提供我所知道的一切过去的事实。作为交换,我希望你可以为我带路。”

 

迪卢克的语调始终十分平淡。然而,当他用那火红色的瞳孔凝视着我的时候,透过那平静的面庞,我仿佛在注视着两点烈烈燃烧的火苗。

 

我抿抿干涩的嘴唇。斟酌片刻,我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了心底积攒已久的问题。

 

“那……迪卢克先生,我能知道您要去做什么吗?”

 

他沉默地凝视着我。从双唇到嘴角,他将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

 

迪卢克是有着非人力量的火元素灵体。冒险家的理智告诉我,我必须评估旅行过程中可能发生的危险。虽然我愿意相信过去的英灵,但事件过于离奇,一切都应有保障。

 

所以,我抬头看着他,努力保持着平和的表情,任由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最后,迪卢克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阖上双眼。我心下陡然一紧,却听他低声说道:

 

“我要去找一个人的遗物。”

 

遗物。

 

一个太普通、太不“英雄”的答案。两个字在我脑海里转过一圈,令我有一瞬间的茫然。

 

“遗物,”他重复道。“一份可能不存在的遗物。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我能找到它——甚至,我根本无法确定那个人是否真的留下了些什么。”

 

“但,我想试一试。即使没有结果也要尝试——这就是我一个人在这里等待至今的理由。”

 

“所以,如果你打算去蒙德考察,我想请求你带上我。你帮助我保证火元素的供给,我可以提供我所知道的历史资料。”

 

他看着我,那双火红的眼睛深处像是有两点光芒,隐秘地亮着,带着几分克制到极致的希冀。

 

“请带上我。”

 

 

 

 

迪卢克:

 

今天我

 

(空白)

 

……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可恶的深渊法师,就不能再等两分钟吗!

 

等等,我似乎听到了楼房倒塌的声音?

 

啧,虽然不甘心,但也是时候

 

(空白)

 

 

 

 

04

 

可能是碾过了几颗石头,马车咣当咣当地上下颠了两下。我看向窗外,葱郁的树木、蜿蜒的河流、或柔和或狰狞的山体,都像被拉动着的胶卷,从窗框外一幅幅轮换而过。

 

我小心地按了按自己的挎包。

 

在那层层布料之下,静静地躺着一颗火红色的宝石。而在宝石之中,寄宿着从天理之战遗留下来的,名为迪卢克·莱艮芬德的英灵。

 

“所以,你需要一直保持人的形态对吗?那样的话,大概要多久补一次火元素?”那个夜晚,我这么问道。

 

迪卢克思考了几秒。

 

“……伸出手。”

 

我一脸迷惑地把右手伸出了来,掌心向上。

 

然后,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高挑的男人便从我眼前消失了。我堪堪捕捉到空中转瞬即逝的火花,随即手心一沉。

 

一颗圆润的、泛着微光的红色宝石,躺在我的掌心。它有着热而不灼人的温度,火焰的纹理埋在华美的红色之下,若隐若现。在黑暗之中,它光滑的表面泛着光泽,如同雨后暖红的虹霓。

 

还没来得及惊叹,手心陡然一轻,迪卢克就又忽地出现在了我面前。“大多数时候,我会以这种形式存在。火山的能量比较充足,等到需要的时候我会通知你。”

 

“那……那怎么补充火元素呢?”总不能再跳一次岩浆吧。

 

像是看出了我的担忧,他解释道:“不会像刚刚那么危险。”

 

呼啊,那就好——

 

“只要把宝石扔进火里,等就是了。”

 

“……”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大概挺扭曲的。

 

而且我发誓,这人的冰山脸上绝对有一丝恶作剧一样的愉悦。

 

但是——唉。叹了口气,我把视线继续投向窗外。

 

在一晚上的心理建设过后,我已经放弃了思考:管他的,这么宝贵的活体博物馆可不能轻易放过。所以,我干脆地答应了他,草草收拾背包,便继续起了前往蒙德的旅行。幸运的是,一辆货运马车经过,路线又恰好与我们的路线有所重合。于是,现在,我正昏昏欲睡地坐在马车上,随意地把目光抛向窗外。

 

马蹄的哒哒声连绵成线,牵出了窗外一座又一座的山。一段断崖映入我的视野,轮廓狰狞,像是半个山体被生生撕下了一般。稀疏的植被挂在峭壁上,如同星星点点苍绿色的痂。

 

这便是天理之战的痕迹。在如今的世界,这样的山体并不罕见。

 

我想起了那些关于战争残酷的传言。有人说,天理一挥手,山河崩塌,尘土漫天;有人说,战士的鲜血渗入满目疮痍的土地,很快就随着尸体消失不见;有人说,那之后的幸存者只有几万,天地茫茫,沧海桑田,伤痕结痂缓慢,直至今天。

 

我又想起了我昨夜问过迪卢克的一个问题。“如果你可以不用身体就从火山口里瞬移到我身后的话,为什么一定要用实体走到蒙德呢?”

 

他沉默了。灰尘似乎找到了可乘之机,携着夜色蒙上他鲜亮的红发。

 

“灵魂必须依托风才能前行。天理一战后,巴巴托斯化作最后的圣风,带走了风所能及之处的所有亡灵。”

 

“但我是个例外。”

 

“如今神明均已退位,失去意识的风牵不起离开的愿望,只能勉强把灵魂托起几米。擅自接触社会可能招致不必要的麻烦,我只能一步步走回蒙德。”

 

“可是,路太远了。而且,我找不到路。”

 

他的声音向来没有什么起伏。找不到路,这样平淡中藏着无尽悲哀的话语,被他轻轻一语带过。

 

从回忆中抽身,我靠着椅背,阖上双眼。马车上的坐垫柔软异常,加上摇篮似的轻微晃动,我的意识逐渐陷入了朦胧。

 

这场旅途中,会发生多少不同寻常的事呢?我迷迷糊糊地想。

 

一点暖意透过挎包,贴上我的手背。深沉的黑暗覆过双眼,我很快就坠入了梦乡。

 

 

 

 

迪卢克:

 

天理的维系者在坎瑞亚出现了。

 

那个怪物降临的时候,我见到了她的样子。那是个岩之维系者,长头发、棕长裙——然后她就送给我了一道横跨背部、不深不浅的伤口。哈哈,真是没礼貌——嘶,不说了不说了,一想到伤口它就成了精似的疼。

 

行吧,这么看来,假期是不可能的了。可恶的天理,怎么突然就毫无征兆地开打!这下我就不能轻易回蒙德了。唉,我朝思暮想的午后之死啊……

 

坎瑞亚是一个冰冷的国家。一切均以复仇为目的,罪人们被愤怒蒙蔽双眼。不安的氛围从未散去,但现在似乎正在逐渐化为实质。

 

战争,就要开幕了。

 

我在心底这么对自己说。

 

真奇妙啊,我竟然开始怀念骑士团的日子了。可能是在蒙德散漫贯了,这里的气氛弄得我浑身不舒服。现在我真的完全没有干劲。还没开打,我就已经开始想着打完该喝什么酒了。没错,都是坎瑞亚的错,谁让坎瑞亚的酒这么难喝!

 

不过再难喝我也不会用葡萄汁将就的,哈哈!

 

 

凯亚

 

 

 

 

05

 

“天理一战之后,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几万人。他们大部分都聚集在璃月旧址,经过多年的努力,已经基本重新建立起了家园。”

 

与善良的马车主人道别后,剩下的路就只能步行。这天黄昏,我在刚刚扎好的营地坐下,一边烤火,一边讲述。迪卢克在一旁默默听着,面色冷淡。

 

“相比之下,蒙德……”我偷瞄一眼迪卢克,努力把话说得委婉些,“稍微受损得严重一点。”

 

“的确,”迪卢克面无表情地接话,“至少我以前没在蒙德方圆百里内见过爆炎树。”

 

……他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呛我。

 

我在心底默默吐槽着,抽出背包一侧卷起的地图,掏出罗盘,核对起了方向。

 

“朝这个方向走,”我点点地图上的一个点,“大概三天后就能到蒙德城之内。——迪卢克先生,不得不说,你本来就离蒙德城挺近的。”

 

这次迪卢克没再说什么。他看着地图,一点晦暗不明的情绪像层灰纱,覆上他暗红色的瞳孔。

 

十年后的今天,我大概能明白那时他为什么会沉默。对于旅者而言,在看尽世界风光的时间里,故乡的每个细节反而会越发清晰。哪里是山,哪里是溪,哪里是街道,哪里是家——无论是远行还是归途,那一幅幅熟悉的图画,总能成为萦绕心间的牵挂。

 

在这时,给他一张地图,把无情流逝的时间悉数展示给他。对他说,山已成了溪,溪已成了山,繁华归为焦土,墓碑尽数风化。

 

这是多么的残酷啊。

 

可是那时的我偏偏看不出来,那时的他也偏偏表现得过分平静。我疑惑地看向他,他的眼神暗了暗,随即收回了目光。

 

“迪卢克先生?”

 

“没事。方才你提起了岩神,其实,他曾经还有过假装死去的时候。……”

 

 

 

就这样,我讲述迪卢克所不清楚的现状,迪卢克则适时补充过去的故事。“应该让璃月的幽灵来给你解释”,面对我的刨根问底,他有些无奈地说。但是,吐槽完了,他总会把我有疑问的地方更加细致地解释一遍。

 

而且,令我意外的是,迪卢克竟然对战争结果了解得非常详细。“之前捡到了一本介绍战争结果的书,就翻了翻。”他说。

 

这倒是很幸运,我想,不用面对向幽灵介绍死伤的尴尬局面了。望着迪卢克平静的表情,悄悄地,我松了一口气。

 

刚开始的几天非常正常。如果忽略迪卢克是个幽灵的事实的话,他的确是个相当完美的……呃,可以便携的旅伴。白天,我独自赶路,包里揣着红色的宝石;到了黄昏,迪卢克则会化形,帮助我收集木柴、扎好营地,随后就是和平的人魂学术交流时间。

 

同时,我也对“火元素幽灵”这种超自然现象有了更深的理解。据迪卢克解释,提瓦特的人死去之后,灵魂便会以信息形式储存在地脉之中。了无牵挂的,可以投入循环、迎接来生;还有执念的,也可以选择等待,静候所爱之人的归来。他说,这些知识都是在他刚刚化形、冷静下来后,慢慢自动出现在他脑中的。

 

我一头雾水:“但……如果是这样,迪卢克先生,你为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或许是元素凝结所致,又或者是其他奇怪的巧合,我的意识得以保存百年,又借助火元素具象化,到达与真人无异的效果。”

 

讲到这里,他的语气里增添了一份无奈,“……现在的我,可能和圣遗物是同一种东西。”

 

圣遗物?“好耳熟啊……感觉是很珍贵的东西?”我好奇地念叨着,“好想找几个研究一下……”

 

——为什么迪卢克又开始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我了?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圣遗物是由地脉中的意志、记忆凝结成的物品。”

 

想了想,他又认真地补充道:“可以提升人的防御力、生存能力和对元素的掌握能力。”

 

“哦……哦。”

 

莫名感觉有哪里不对。算了,不追究了。

 

小小的插曲过后,迪卢克继续讲述着。“……所以,我现在其实并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什么构成。这就是问题所在——如果我因火元素缺乏而再次死去,灵魂究竟会不会汇入地脉的循环,与所有逝去的人重逢?”

 

“我想找到生活在我那个时代的人。如此看来,静待火元素耗尽或许是不错的尝试。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我根本无法确定贸然行动会有怎样的后果。而且……”

 

暗红的眸子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我也无法确定,我在意的人是否还在等我。”

 

“这就是我选择寻找遗物的原因。”

 

幽灵凝结成人形消耗的能量是巨大的。每个夜晚,短暂的交谈后,迪卢克便会回到宝石形态,而我则负责把宝石……咳,丢到火里。正常情况下,每晚篝火补充的能量刚好能维持迪卢克大约两小时的行动。考虑到化形本身就是奇迹,这效率倒也合理。

 

一人一魂的旅行就这样达成了诡异的平衡。

 

至于能让我察觉到的改变,是从另一个黄昏开始的。

 

 

 

今天也是全力赶路的一天。暮色开始四合,青山遮住夕阳的半个脸。我擦一把汗,瞅一眼地图,转了个弯,绕过一个拐角。

 

然后,在我的面前,出现了半扇湖泊。

 

湖的旁边有一座山——或者,更确切地说,曾经是座山。泥土和石块从顶部倾泻而下,没入水面。有风经过山谷,水波无力地舔舐着山石与土块,不再灿烂的阳光落在波纹上,折射出疲惫的光。

 

我想,它也是战争的牺牲者吧。

 

还没来得及掏地图,我就听见了迪卢克的声音。一个陌生的名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从我身后传来。

 

“……果酒湖?”

 

 

 

 

迪卢克:

 

距离天理正式宣战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但从宣战前直到现在,我才找到时间给你写信。

 

坎瑞亚人很紧张,也很疯狂。对他们来说,天理扭曲他们的外貌,摧毁他们的家园,在如今终于可以手刃仇敌的时刻,他们感到欣喜,也无可厚非。

 

但是我却很茫然。

 

习惯了捉弄下属,习惯了突然加班,习惯了晚上去趟酒馆——我在这里待得越久,这里的山水与人,对我来说,反而越发陌生。有时候我不得不戴上王冠,它很冷很沉。很多人在看着我,在看着王冠,他们的眼神像太阳一样,烫得我只想落荒而逃。

 

看看之前写的信,我现在真的消极了不少。不,应该是以前一直在强颜欢笑吧。可能是与日俱增的伤亡人数感染了我,或是哪个伏在我面前哭的深渊法师打动了我?我不知道。

 

战争真是糟糕。除了蒙德暂时安全外,没有任何值得高兴的事。

 

……不行了,实在撑不住了,迪卢克,我先去睡会儿。

 

在信的最后我想说,我很想你。

 

所以,看在我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想你的份上,你也一定要保重哦。

 

 

凯亚

 

 

 

 

06

 

我们在湖旁扎了营。

 

英雄的体质果然非同寻常。我看着扛着半个树干若无其事地走过来的迪卢克,默默地把自己快掉下来的下巴安了回去。

 

那些从遗迹中发掘出来的、重量与尺寸都很离谱的巨剑,会是他过去的武器吗?

 

似乎没什么毛病。

 

把树干劈成一大堆柴火,围成从内到外相互嵌套的圆锥。迪卢克伸出手,在柴堆底部轻轻点了一下,火焰便哧地冒了出来。

 

而就在我忙着支起帐篷的时候,迪卢克却没来帮忙。我打了个绳扣,一边擦汗一边回头。

 

然后看到了半跪在湖边的迪卢克,以及他面前水面上诡异的白雾。

 

好家伙,新概念烧水。

 

我急急忙忙跑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迪卢克就把手从湖里抽了出来。手心中的一小汪湖水很快就蒸发殆尽,原本弥漫着汹涌雾气的地方也恢复了平静。他盯着自己的手套,火元素拟态的皮革之间,嵌着细小的泥沙颗粒。

 

随后,很罕见地,他先开了口。

 

“没想到,果酒湖竟然会浑浊成这个样子。”

 

我愣了一下,努力跟上他的思路:“那是说……在迪卢克先生生活的年代,这个湖很清澈?”

 

他点点头。“没错,”他说,“蒙德以酒业闻名。这里的水曾是酿酒绝佳的原料,即使直接饮用,口感也是清冽甘甜,如同淡酒。而现在……”

 

他把视线投向湖面。

 

“果酒湖这个名字,已经不再适合它了。”

 

我张张口,终究没能说出什么。反倒是迪卢克转过了身:“我在北边的森林里发现了鸽子。你准备干粮了吗?需要打猎的话,我可以帮忙。”

 

我还是没搭话,瞳孔却渐渐收缩。

 

因为我注意到了迪卢克的异常。

 

“迪卢克……?”

 

“嗯?”他似乎有些疑惑。

 

夕阳的光线并没有多少穿透力。湖面诡谲的波光透过他的手掌,落入我的眼中。

 

“你的手……”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

 

“是不是……变透明了?”

 

 

 

事实证明,什么幽灵变透明然后消失的狗血情节是不存在的。

 

我盘着腿,坐在篝火边,面无表情地啃烤串。迪卢克坐在我对面,面无表情地烤自己。

 

是的,烤自己。

 

火元素遇到水会发生蒸发反应,同时造成双方元素的损耗——这是基本的常识,他说,而他只是想看看果酒湖的水中到底有多少杂质而已。

 

所以现在,他把手伸进了火中。火焰倏地变弱了不少,但吞噬木柴的速度有增无减。他刚伸手的时候我差点叫出来,结果只是又一次浪费了感情。

 

这人是不是有点木头?我满心愤愤不平,狠狠嚼了嚼口中的禽肉。

 

嗯,香。

 

原谅他了。

 

满足地咽下撒了调料的烤肉,我把笔记本摊开放在膝上,取出一支中性笔。“一个很实用的小发明,不用蘸墨就可以写很长时间哦。”面对迪卢克询问的目光,我解释道。

 

关于人类为什么要与天理对峙,民间早有传言,迪卢克也已经详细地介绍过了。科技,这枚可以改变世界、却会引起天灾的禁果,便是根源。七神的存在、元素力的流涌,都是为了抑制科技的发展。甚至,在传言中,无数古国已经因为发展科技而被天理裁决,残骸埋入地底,永远不见天日。

 

可人类终究不甘被天理掌控。以冰神为首,众国联合,迎接天理不公的怒火。在近乎毁灭世界的大战后,人类终于以难以想象的牺牲,换来了追求真理的权利。

 

而那之后,就是我所熟知的故事了。

 

距离天理之战已经过去了近一百年。在这期间,人们努力开垦焦黑的土地,建立起聚落和城市,一点一点地把被撕裂的世界缝补完全。各种发明也如雨后春笋般涌现,随着人口的扩增,新时代的曙光已近在眼前。

 

而这些,都是像迪卢克这样的英雄,用生命交换而来的。

 

映着火光,我把白天听到的故事悉数记录下来,时不时地询问更多细节,迪卢克也耐心地一一答复。风神,乐团,贵族……所有这些被时光蒙上迷雾的故事,都被英灵徐徐揭开,由我记录。

 

如果把这些资料联合整理、加以考证,我一定可以成为很厉害的学者吧?想到这里,我不禁嘿嘿笑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我笑得比较傻吧,迪卢克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选择成为冒险家?”

 

意料之外的提问。

 

仔细想来,我和迪卢克相遇的时间并不算长。然而,不知为何,看着他那双沉淀着时光的眼睛,我就像是遇到了失散多年的朋友一样,想把心底的话都倾诉出来。

 

所以,短暂的犹豫之后,我叹了口气,便开始了自述。

 

“几乎每个知道我选择了冒险的人都会这么问。”

 

“如今,大部分关于过去的史料都在战争中被毁,遗迹也大多深埋地底。如果要考证,就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劳动力极其重要的现在,自然没有多少人愿意干这个了。”

 

“但是,怎么说呢……“

 

我的目光越过篝火,延展向天边黑沉沉的山脊。

 

“我啊,好像生下来就是为了去记录历史的。”

 

“可能是镇上长辈讲述的故事吸引了我吧。在所有人都在前进的时候,我却想回过头,去发掘过去的故事。每当我有了新的发现,完善了一段不完整的历史,我都会感到无比的满足,就像……过去的人,都是我的故友一样。”

 

“要具体地讲出为什么的话,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自嘲地笑了笑。

 

“也许,中二一点地说,这就是……命运吧。”

 

我知道我的真心话听起来有些离谱。试探性地,我悄悄抬头,瞥了一眼迪卢克。而他只是沉静地注视着我,神情专注。一点暖意弥漫在心头。我拿起笔,继续记录。

 

而就在这时,迪卢克再次发问。

 

“冒昧地问一下——你的家人现在在哪?”

 

我愣了一下,随即回答。“我的父母现在都在璃月——哦对,还有一个妹妹。”提起她,我不禁露出了带有一丝无奈的微笑,“她也对历史感兴趣,不过可比我争气多了——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研究所,把一群下属指挥得团团转。她的团队更注重编纂记录,至于实地考察,就是我的工作了。选择冒险家协会,其实也算是有她的因素在里面吧。”

 

“是吗。”

 

一阵象征着话题结束的沉默。

 

而当我重新拿起笔时,迪卢克突然又说了句奇怪的话。

 

“恭喜。”

 

恭喜?恭喜什么?我被这句没头没尾的祝贺弄蒙了。于是,我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

 

其实,我一向认为,迪卢克有着超越贵族的气质。那种气质藏在耀眼的红发间,蕴于冷峻的眉眼中,刻在高挑的背影上。他总是孤高又坚定,好像即使一个人在雾中迷失方向,也能用炽热的烈焰把一切障碍烧却,然后继续前行。

 

然而,在这一刻,那些坚定,似乎都被火光和夜色融化了。

 

“我曾有一位义弟。”他说。

 

他偏过头,望向远方虚无的某处。比起对我讲述,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们一起长大,有过矛盾,用了很长时间才能真心地面对彼此。与他相伴的日子,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候,无论这份快乐包含的是天真还是责任。”

 

猝不及防地,他突然吐露了自己的真心。略微低沉的嗓音染上时间厚重的印记,沉在无边无沿的夜幕里。

 

家人,这个再简单不过的词语,于他而言,为什么有如此强大的魔力?

 

而随后,我就知道了原因。

 

“战争开始前,我们都觉得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共度。他……有事务在身,要到外国出差,我没有多想便与他告了别。我们没有料到天理会突然向人类宣战,没有料到我们会被迫分离两地。”

 

“我们曾约定在一切结束后再次相见。最终……这个约定没能实现。”

 

我的笔早就停了。他望着我,眼神平静得像身侧的湖水。

 

“——因为那时我违了约。”

 

“先死去的人,是我。”

 

 

 

 

迪卢克:

 

不得不说,现在的形势真是糟糕透了。

 

维系者数量陡然增加。听说在纳塔,甚至有军营里的战士直接变成维系者,一举消灭了营中所有的守军。坎瑞亚这里也不怎么顺利,大大小小的仗天天都打,却往往是胜少败多。

 

于是我现在就坐上了撤退的马车。哈,真狼狈啊。

 

我们的土地在大片大片地被夺去。前线的至冬基本已经完全沦陷,坎瑞亚的国土也丢了一半。我偶尔去瞅一眼坎瑞亚的军队,都能碰到好几个外国的军官。当然,没有蒙德人。

 

这场战争是否会以我们的毁灭告终?我不知道。

 

但是,我现在的心情,却很轻快。

 

我原本以为,总有一天,我将对你举起武器。坎瑞亚仇恨天理,也仇恨七神——这就是我最初被送到蒙德的理由。无数个夜晚,我都在想,如果我们在战场上遇见,我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你呢。我想啊想啊,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的结果往往是跌跌撞撞地翻出酒瓶,大醉一场,再在昏昏沉沉的头痛中醒来。

 

但是现在,如果我们在战场相逢,我就可以站在你身侧,整理你的剑穗。然后,像我们小时候那样,并肩作战直至胜利。

 

每每想到这里,我就觉得……

 

现在的我,是如此的幸福。

 

啧,我怎么煽情地像个像个小姑娘一样?算啦,毕竟又是连续好几天没睡好,人都快痴呆了,就稍微宽容我一下吧。

 

其实往好的方面想,领土缩小了,也意味着我和你更近了,不是吗?不出意外的话,蒙德会是最后被攻击的地区吧。如果……不,我一定会活着,然后与你再会。到那时,不管你有多忙,我都必须把你拽到酒馆好好喝上一杯。我甚至跟至冬人要了瓶火水——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新的调酒配方?嘿嘿。

 

现在,那些输啊赢啊战争啊毁灭啊,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义兄,我想见你,如果能再看一眼你那漂亮的红头发,就算现在死去,也无所谓吧?哈哈,开个玩笑。

 

所以,这一次,我们也会在曲折之后重逢,对吗?

 

我想见你。

 

我想与你再会。

 

 

凯亚

 




(由于字数限制,其余部分在小号发出,请不要给小号热度以免pb(明明什么都没有啊呜呜呜)友好交流在这里进行就可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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